他对这位脾气相当乖戾的小姨子一直是避而远之的态度,也一度想不通,同一个家庭,怎么能教育出两个如此性格相悖的女儿。
相较于路千寻的温柔和婉,路心贝简直就是被溺爱的典型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耍起脾气来完全不管场合,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张扬。
也许是老来得子的孩子都要格外受宠些吧,路千寻大了路心贝整整十三岁。
还好,进了陵园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。
今天来送路千寻的人不多,除了何英和几位直系亲属,就只剩下帮忙提东西的阿姨和开车的司机。
路千寻生前人缘并不差,却不想到了最后,因为种种纠葛,能赶来陪她的只有这样寥寥几人,而属于她的最后归处,只是一座立在两棵半人高的圆柏树下,一方小小的花岗岩碑。
下葬的仪式算不上长,只是山中天寒露重,冷风刺骨,人在户外站不了多久,整个后脑勺连着耳根都会被冻得跳痛。
“我要回车上去。”
过程里瑟瑟发抖的路心贝忍不住了。
“我已经要变成冰棍了。”
“乖,马上就完了。”路母哄她,“等回家让阿姨给你炖燕窝。”
“马上,马上是多久?一分钟?十分钟?还是半个小时?”
小丫头不依不饶。
稍觉聒噪的何英别过头去,撞上了路伯父的眼睛。虽然路伯父在整个过程中没有流露出过多情绪,但这一次对视,他也不免露出了无奈的苦笑。
“小孩子不懂事。”他说,“还请见谅。”
也许是不想路心贝再继续闹下去,虽然下葬仪式还没有彻底结束,路伯父还是让阿姨带着路心贝先回了车上。
“贝贝生下来那年,就与孩子妈一起回了 H 市生活,而我因为生意原因不能陪她们回来,千寻也正到了上中学的关键年纪,就留了千寻在 F 城继续完成学业。后来等贝贝到了上小学的时候,千寻去美国留学了,两个姑娘从小到大相处的时间都不多,孩子妈宠贝贝的时间比宠千寻多,所以贝贝才会这样。”
看着路心贝渐行渐远的背影,路伯父开口向何英解释道。
“小何,希望你不要多心。”
与此同时,面前的阴阳师念完了最后一段悼词。
同行的司机在阴阳师的指引下拿出鞭炮准备燃放,手持陵园地图的路伯母领着他们一起前往专门的鞭炮池,不久后,一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划破天空。
“我这一辈子,好事错事都做过不少,总以为年过半百后,就什么都看得开。”
在那炸裂的声响中,路伯父忽然自话自说起来。
“但唯独对这个女儿,我问心有愧。”
路伯父很少流露出这样的情绪,他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,双手合十。那些话不知道是说给何英听,还是说给自己听的。
何英没有接话,厚重的忧伤就像一条汹涌的大河,从他们的脚下蔓延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