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子没能把姜羽整个人盖住，光从被子底下透了进来。 一片漆黑之中那点朦胧光色若隐若现的。 反倒是衬的姜袅的双眸如妙月一般清亮无比，整张小脸都无比的可爱灵动。 姜袅摆着一张十分虔诚的脸，从姜羽腰间取过玉佩，又拿过自己的玉佩。 她将两块玉佩都置于姜羽手心，又将姜羽手心合上，自己叠在姜羽手背上，双手合十，置于二人中央，无比认真的念念有词：“玉佩小哥哥，玉佩小姐姐，小神仙你们都要好好保佑哥哥呀。” 姜羽听她奶声奶气的念了片刻，诱哄一般问她：“姜袅，为何要祈神保佑？” “是不是跟你今日听见的坏话有关系？你是听见了哪些人，说我的坏话么。” 专心许愿的小团子猛然睁开了眼睛，吃惊地望着姜羽。 她满脸写着“我刚刚不是许了愿么？怎么哥哥就听懂了？”，又转化成“难道我什么时候睡着了，一不小心说了梦话……我怎么那么笨”……这样非常简单明了的想法。 姜羽扯了扯唇角：“果然是这样，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。” 姜袅望着姜羽，再度吃惊道：“哥哥你……你早就知道了呀？” “不是什么大事情，大可不必在乎，”姜羽淡声道，“只是你莫要让阿娘知晓。” 小团子刚刚洗过澡，身上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，覆住姜羽的手也十分软乎温暖。 姜羽低下头看着那玉佩上的流苏，语气平淡道：“你今日也听见了阿娘跟兰姨的话，若是教阿娘知晓了这些，阿娘是会担心的，我早些也同你说过了，阿娘身子不好，只要她开心便最好。” 五岁的小姑娘听不出姜羽语气之中的复杂跟冷淡，只以为那是难过。 原本卡在喉咙之中，要同姜羽说出那些人的恶毒话便被姜袅咽了下去。 她直起身子，伸出两个小手大大的给了姜羽一个熊抱，难过的安抚自家兄长：“哥哥不哭，哥哥不难过，阿娘有姜袅，哥哥也有姜袅的，日后就算没有了旁人，姜袅也是一直陪着哥哥的。” 小团子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，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了姜羽的颈窝。 “姜袅也没有朋友的，以前、以前奶奶还好好的时候，奶奶就是姜袅的朋友，后来被关起来了，姜袅就跟大树，跟蚂蚁当朋友，虽然姜袅跟它们说话，它们、它们不会理我，可是也不会说坏话。” 颈窝被泪水烫的有些灼热，姜羽头一次耐心的询问姜袅。 “赵家的那几个孩子都对你不好么？赵家仆人的那些孩子呢？” 姜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，小声解释道：“也、也有同姜袅一起玩的，可是姜袅要做的事情太多啦……要是没做好的话，就会挨打的，她们便也、也不同我一道玩啦。” “赵家姐姐她们说，说，说姜袅是没有阿娘要的孩子，也不同姜袅玩的。” 小姑娘嘿嘿的笑了一声，又有了一些炫耀的意思：“姜袅有阿娘，也有哥哥啦。” 姜羽心底对于姜袅的厌恶，在小姑娘这一声夹杂着哭腔的笑中不知不觉尽数淡了去。 他沉默的听着小姑娘的小奶音，好半晌才伸出手，缓缓地拍着姜袅的脊背，像是安抚，又像是认同一般，给予她肯定的回答：“嗯，你有阿娘，也有兄长，别人有的，你都会有。” 姜袅捏着玉佩，依旧趴在姜羽的肩膀上，继续小声的同他说话：“别人有的姜袅也不一定要有的，姜袅有了阿娘跟哥哥就心满意足啦，姜袅希望神仙小哥哥能够保护阿娘跟哥哥的……” “我们一家人，一直平安开心的在一起。”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，小奶音夹着几分困乏：“姜袅会听话的，以后还能更加听话一些……” 姜羽低下头看了一眼小姑娘手中紧紧捏着的玉佩，首次同小姑娘说话时，真心地温和了声音，低声道：“姜袅，求人不如求己，有些东西求神仙是无用的，只有自己有本事才能保住在意的事物。” 小团子似乎是哭累了，声音也渐渐地熄了下去。 原本是抱着他的身子也缓缓下移，整个人的重量都一点点的压在了他的身上，小奶音含糊不清的嘟囔着：“哥哥……重了……拍的有点重了……姜袅困了，姜袅明天、明天再让你拍好不好……” 姜羽拍孩子的手法一直都是十分生疏的，闻言简直哭笑不得。 他停下动作，伸手去拿姜袅手中的玉佩，却见小姑娘拽的死死地，半点也不肯松开。 姜羽沉默片刻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，神情带着几分无可奈何。 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。 他重新伸手拍着姜袅的脊背，哄着入睡的小团子。 这一次的力道却是要轻上许多。 “睡吧，妹妹。” 小少年轻声说道。 姜羽应约去参加李家骑射会的那一日，还带上了一只小团子。 因为是李府定的骑射会，邀请了不少京中皇室贵族子弟，姜羽今日坐的马车便是镌刻了他世子身份的精致版马车，里头的配件要比上一次姜袅所坐的马车华贵的多—— 里头的座位适合成年人就坐，若是姜袅想要坐上去，还需要垫一张小凳子才是。 孙嬷嬷怕她摔着，又在里头垫着厚厚的被褥，只将鞋子放在了外间，方便她在里头打滚。 姜羽翻了一页书，低头看了一眼在小凳子上爬上爬下，略带兴奋的姜袅，好笑道：“前几日阿娘不是方带你出过门，皇城之中可比那骑射场子要好看，你今日怎的就非要跟过去？” 昨夜孙嬷嬷说起今日骑射会给姜羽准备的东西，姜袅便闹着她也要一起来。 众人的意思原本是暂时不愿意张扬姜袅已经寻回来的事情，是以不打算让小姑娘来外头抛头露面的，长公主还没来得及拒绝，就瞧见姜袅攥着衣裳，不安而又可怜兮兮的模样，立刻就心软答应了。 姜袅在马车内爬上爬下的，腰间的铃铛也清凌凌的，气氛格外欢快。 闻见姜羽的问话，小姑娘停下动作，乖巧的坐了下来。 “他们会欺负哥哥的，姜袅要保护哥哥。” ***姜袅的日常 在很久很久以后，久到姜袅已经成长为十岁的大朋友的时候。 “所以第一次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有人说我坏话呢？” 即便成长为十岁，但是仍旧爱吃肘子的谢姜袅大朋友看了一眼自家的哥哥。 然后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：“因为阿娘说你当时看起来像是个自闭儿童嘛。” “好不容易有了朋友，我突然告诉你朋友都是假的，哥哥你就好可怜了呀。” “就跟差不多被抢走了肘子一样可怜，好惨——咦？你放下！我的！” 站着直接将肘子举高的姜羽冷笑一声：“有本事就来抢呀。” “长不高的不自闭儿童。” 姜袅：“啊姐姐！！！哥哥欺负我！！” “姜羽你是不是欠收拾？！” 姜羽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