宅子很破，围墙也塌了一半，像是荒了许久，内里可以说是断垣残壁。

千一和裴晁踏着夹杂青苔的青砖往里走，环顾四周，见到的都是密布的蜘蛛网，正堂的过堂风穿过破损的木质雕花窗棂，青褐色的破烂窗户纸随风飘荡，沙沙作响。

过了正堂，就是后院，中间隔着池塘，水早就干涸，露出不少沉在水里的造景石。池上有一座两人宽的玉石拱桥。

千一直到走到这里，脑子里慢慢浮现一些粗略的印象，她想抓住，但是奈何太快了，转瞬即逝。

他们往桥上走，裴晁突然停了下来站在桥的最高处，千一低头顺着目光望过去，池中杂草横生处，有一抹红。

顷刻，潮水般的记忆，涌入眼帘。

身着藕荷色长衫的温柔妇人，指着牌匾道：“嬿嬿，你看那三个字怎么读？”

一手怀抱布老虎，一手拽着妇人手指的小女孩，把头抬得高高，奶声奶气地说：“栖迟阁。”

“嬿嬿真聪明。”妇人摸了摸女孩翘起的发梢，“衡门之下，可以栖迟，栖于岭上，迟行于市，这个名字是爹爹取得，希望咱们嬿嬿住在这里的时候永远娴静安逸。”

四五岁的小女孩听了妇人的话只是崛起了嘴巴，有些委屈道：“才没有，那个猪猪哥哥一直想要抢我的布老虎。”女孩将布老虎举起来，气啾啾道：“阿娘，你看他把老虎的耳朵都扯坏了。”

妇人蹲下，看了看女孩手里的老虎，笑道：“那嬿嬿不是也咬了他嘛。他只想跟嬿嬿玩呀，下次可不许这样了。阿娘过会就给它补好，就像新的一样。”

“阿娘最好了。”小女孩立马露出了笑脸，又道：“但是阿尧哥哥就不会抢嬿嬿的老虎，他总给嬿嬿饴糖吃。嬿嬿喜欢跟他一起玩。”

妇人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女孩的额头，笑着嗔怪道：“真没出息，几颗饴糖就把你收买啦。下次见到可不能没规矩。”

女孩不知又说了什么，妇人被逗得更乐了。拉起女孩往宅子里慢慢地走，有说有笑。

那时的庭院很美，山茶花开得茂盛，阳光洒下来照的池面荧荧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岁月静好，就像这个温婉的女人一样的舒心安逸。

接着就看到了妇人断了脖子，与丈夫一起躺在血泊里。多少年了，千一也快记不清阿娘美好的脸庞和婉转温柔的嗓音了。一次次地深夜入梦的都是这样一番景象，她也越来越恐惧，怕看到阿娘和爹爹，因为她什么都做不了，只是任由血没过脚踝。

千一扶着桥上的栏杆慢慢蹲了下去，呼吸有些急促，冷汗顺着脊背流进了腰窝。

“走吧。”裴晁道。

千一深吸一口气，有些怨毒地瞪着裴晁：“裴世子，带我来这里究竟所图为何，不妨直说。”

“所图？你现在身上有什么 值得我图谋的东西吗？”裴晁冷笑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