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母亲的絮叨还在继续。这是第一次，第一次离开母亲去异地念书，第一次住校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人。

许是习惯了走读的日子，习惯了睁开眼了看到自己的房间，习惯了和母亲一起吃早餐，习惯了上学前对母亲说的那句“再见”和放学时的“我回来了”，习惯了走的那几条小径和十字路口，习惯了学校的样子，习惯了每个同学的微笑，习惯了老师的怒发冲冠，习惯了和那些朋友打闹，习惯了那种特有的嘈杂。这些已经习惯了的习惯，突兀地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，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像是要逃离这个仓惶渺茫的世界，远离那些爱过和正在爱的人，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，也说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。

“好了，妈。我走了。”我转过身去，不想这个我爱的和爱我的人看到自己在流着酸涩的眼泪。他们说：“情绪具有相通性和感染性，我怕我的情绪会感染她，就这样微笑着说再见多好。

“嗯，路上小心点。”我没有再转过身去让她看我的脸。她的声音有点哽咽，我知道她是哭了，但我也知道，她现在一定在勉强地笑。母亲真的很坚强，即使是在父亲丢下我们以后她也没有哭泣，虽然现在父亲回来了，但是我没有感受到她的开心。

父亲回来，是为了钱。

我不知道那东西为什么这么诱人，可是我也知道，没了钱，你什么都没有了。有时候也会听到母亲房里传来父亲的怒吼声，暴打声，辱骂声，但是她叫我不要进去。即使她出来以后，看着我，眼眶红红的，却也依旧笑着说没事，没有在我面前哭，只是会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地哭。这些我都是知道的，却也不曾跟她讲过。

自从我长大以后，她就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，所以在我哭的时候，她也总是温柔地帮我擦擦眼泪，然后抱着我，什么话也不说。

我总是抹擦着眼泪笑着对她说：“妈妈，我不哭了，不哭了，以后都不会再哭了。”但是当我晚上钻进被窝睡觉的时候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了。有时候我也会嘲笑自己以前是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女生，莫名地奇怪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泪水呢？

车子发动了，这一声汽笛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。而开车的那个男人，是父亲。

每次我看到母亲对他的屈服，对他的哀求，对他的哭泣，我就会觉得我应该是恨他的，可他始终是我的父亲，是我母亲的丈夫。

我找不到理由去恨他，因为我知道母亲是爱他的。

上车后就是一片寂静，谁也没有讲话，我也经常从后视镜看母亲，她像极了一个小孩子，蹲在门口，捂着嘴巴看着车子渐行渐远，仿佛在做着无谓的反抗和挣扎。

然后谁也没有去打破之后的寂静，如同隔绝了城市的喧嚣，隔绝了世界的嘈杂。没有情感的悲伤，没有讽刺，没有愤怒，没有无奈，没有针锋相对，有的只是心的宁静和生的安宁，这种惬意的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