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已然很深了,杂花生树,群莺乱飞,满耳都是脆生生的鸟鸣,柔柳浮动着撩人的绿意。春风得意马蹄急,踏花归来马蹄香,正当容若畅怀酣赏如此春光美景之时,脸颊上渐觉一丝丝的凉意扑粘而来。
“好个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呵。”容若非但没有为这廉纤的雨丝恼了赏春的心情,反而更加畅快,“驾!驾!呵呵……”他甩着马鞭风姿俊逸地疾驰而去。
“容若哥哥……找个地方避避雨,等雨停了再走吧。”马车里形容姣好的少女探出帘栊,娇声唤道。
容若原本雨中驰骋之心,遽然浇灭了去,只得“吁”地拉住缰绳。
“也好。”容若调转马头,按辔徐行至车前。
“多谢容若哥哥。”那女子纤手一撩帘子,绽出一脸红柔粉媚。
容若微微颔首,一行人寻得附近的一处茶肆,大伙皆下了车马休整。
“容若哥哥,有劳哥哥一扶,我身子素来孱弱,这马车太高了些个。”女子一面发着娇嗔,一面探出半个身子向容若盈盈招手。
容若随口应声遂下马,撑了青绸油纸伞,扶了少女落地。
“哎哟……”少女下车时脚底不稳,竟一跤跌在了容若身上。
“妹妹当心。”容若忙伸手扶着,少女愈发娇羞起来,双颊绯红。
容若心头一阵不悦,却不待发作,一路扶进了茶肆,才找了个角落坐下,独自喝茶。
“婉禛,快过来,来娘身旁坐着。”美艳妇人一招手,那少女便花蝴蝶似地飞了过去。
原来,这婉禛是周姨娘亲妹妹的女儿,周氏一族于金陵也算望族,幼时便十分惯着,又自恃貌美,长大后更是性情骄纵些。
三个女人凑到一处,便七嘴八舌地聊开了,听着不过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常琐事,甚是无趣。容若起身行至茶肆的茅檐下,倚着柱子,轻沾了如丝的细雨,顿觉怜意丛生。遂而吟出:
嫩烟分染鹅儿柳,一样风丝。似整如欹。缠著春寒瘦不支。
凉侵晓梦轻蝉腻,约略红肥。不惜葳蕤。碾取名香作地衣。
眼下的山头水尾模糊一片,尽染了水墨似的颜色,河畔的嫩柳,仿佛是哪位多情的丹青圣手,用毛笔沾水轻染过一般澄澈。许是春寒未尽罢,那些柔弱的柳条缠着东风,或飞或舞。这般微凉是否也入了你的梦中呢?它们是否也如我这般,把你看成了蝉儿亲昵下、雨儿润泽后新绽的花蕊?
只是我惜你如初,又怎会像那无情的东风,忍把你吹落尘土,碾作香泥。
表妹,你在家里,是否也感受到了春雨的凉意?
“小菜一碟!”小梨拍了拍手,轻松地翻出明府墙外。
一溜烟儿,便行至闹市。正是“二月二”龙抬头的天,虽算不得什么大节气,但是时正值早阳春,乍暖还寒,人气也比冬日旺些。满街的店铺摊位,早早地便两溜儿排开去,市廛鳞次栉比,百艺杂耍俱全,各色玩意儿哄得人眼花缭乱。